我家門前有個很大的園，那是以前農(nóng)家的打谷場?，F(xiàn)在早已是一排整齊的農(nóng)家房子了。上世紀六十年代初，村外的田地全部是人民公社的集體所有制農(nóng)田，而村內(nèi)及靠村近的地方，幾乎全部是私有。
雖然這園子在我家門前，但它的主人是隔壁鄰居家。在我的記憶里，這場院的主人我叫她大娘（可能大爺弱勢）。
這個場地差不多有二個足球場大，之所以叫園，是因為它西北東三面都有桔桿扎成的欄柵，南邊靠河，在河堤和場院的坡上，栽有一行臭枳。小時聽老人們講，這樹的臭味黃鼠狼喜歡，所以經(jīng)常會有黃鼠狼在附近，底下不會有蛇，蛇也不敢走近。自七十年代后，因村內(nèi)空場集體化了，這臭枳也被連根刨掉了。
那時沒什么幼兒園，童年就是一頑童，記得那時我應該在七八歲，于是這個院子就成了我和我的小伙伴們的樂園，各種自創(chuàng)的、傳承的娛樂活動，幾乎在這里邊天天上演。特別是男孩子們喜歡的打彈弓，差不多每天都有演習，所有能活動和固定的目標，都是標靶。
場院主人家的那個大娘，每每春天，都孵一群雞仔在老母雞帶領下，活動在這個院里。記得有次我手賤，練彈弓的目標是這群雞仔，立斃兩只。不過大娘沒對我發(fā)脾氣，而是循循善誘，大意是，孩子啊，這小雞仔不能打，等長大了會下蛋，下了蛋可以煮了給你吃，并真的拿了兩個煮雞蛋給我。雖年少不更事，但那會的我，兩個雞蛋不亞于今天的山珍海味。此后，不僅僅是我，包括伙伴們都成了雞仔的保護者。
記得有年春天的一個早上，我和同伴們一早到村邊的村林里去打鳥，等回家時差不多有十點多，當我走到這園邊時，大娘在高聲叫罵，近看，在大娘身邊，有一堆死雞仔，大約七八只之多。當時嚇我一跳，心想，是不是大娘懷疑我和我的伙伴們是兇手？結(jié)果細細聽來，兇手是住在場院內(nèi)的黃鼠狼。我知道，場院內(nèi)有很多黃鼠狼，它們很可能就住在場院內(nèi)的柴草垛里，或場院屋里，因為我經(jīng)?？吹剿鼈冊诶镞吷⒉?，有時還見大的帶崽們在此遛彎。
記得大娘當時罵的大意是，你們這群皮狐子（農(nóng)村人對黃鼠狼的俗稱），太混蛋了，做鄰居也不能這個作法，太禍禍人了。去年冬那么冷你們住的那柴火垛我都沒舍得燒坑，你們倒好，把我養(yǎng)的小雞咬死了……各種國罵，在大娘滿嘴唾液中，盡數(shù)噴出。
我發(fā)現(xiàn)此事與我沒關系，便回家吃飯去了。誰想第二天早晨，那個大娘的國罵把我吵醒了，于是我又跑出去看。原來在那堆死雞仔邊，整齊排列著三具小黃鼠狼的尸體。當時我真的目瞪口呆，幾個意思？
在大娘那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國罵中，我慢慢明白了，大概在咬死雞仔事件中，老黃鼠狼晚上咬死了事件中的作案者——自己的三個幼崽。
其實大娘今天的罵，大意是罵老黃鼠狼不該再這么做，至于別的什么，當時真不懂。
隨著歲月流失，每每想起這事，總有一種揮之不去的糾結(jié)，到底這是一種什么糾結(jié)，自己也想不清楚……
有次我跟一群青年們聊起這事時，卻遭到哄笑，有個青年直接說，老李，你不是在扒《聊齋》吧，還是看《聊齋》看傻了？
其實這是我親身經(jīng)歷的，說來，現(xiàn)代青年人不會信。但，有時獸也比人懂真性情，或許時代讓人不如獸。
（安保部 李少軍）
